与一朵云共守童年
丁迎新
有时候,渴望一朵云的到来,比干旱之年的乡亲们对雨的渴盼更为急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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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一定是我心烦了,见鸡撵鸡,见狗踢狗,树上的知了早被我逮了个干净,全处以五马分尸的极刑。怪不得我,它们的叫声像一团乱麻围裹了我,怎么拳打脚踢都脱不了身。
爸妈是不管我的。他们的眼里,只有山地上的玉米、黄豆和山芋,旱地上的小麦,田里的水稻,菜园里的辣椒茄子黄瓜,再就是猪圈里的猪和鸡笼里的鸡。天黑了,床上有我在睡觉;吃饭时,锅台边有我在转;其余的时间,我就是飞到天上去,也不会管。何况,我没有翅膀,想飞也飞不了,顶多爬上树梢掏几个鸟窝。
最体贴我的是云。
从山的那一边悠悠地飘过来,停在我的头顶,望着我笑。云是最美丽的姐姐,我所有的姐姐都没云好看。别看云始终只是一身洁白的纱裙,可能变幻出数不清的花样来,还能变换颜色。有时是雪样的白,有时是太阳般的金黄,有时是庄重的黑,想要什么颜色就能变幻出什么颜色。
云跟我一样顽皮。
它的家太大了,大得无边无际,随便它怎么上蹿下跳,怎么翻滚哭闹,都不会碍事。也没人管它干涉它骂它打它。这是我比不了的,我也好多次求过它,让它把我拉上去,到它的家里去玩。它只是顽皮地笑,就是不伸出手来。这点很不够意思。
云不只是陪我玩,还替我遮挡灼热的阳光。
其实,它知道我不怕晒,男人嘛,怕晒还叫男人吗?大不了晒得脱层皮,里面还是皮呀,不影响。再说了,晒得黑黑的,像田地里的叔伯一样,反正是迟早的事。可云心疼我,我到哪,它就跟到哪,像是一把伞,撑在我的头顶上,为我挡着太阳。这跟妈妈有些像,只是妈妈太忙,很少能和我在一起。
云是最厉害的魔术师。
在云出现之前,我从没看过大人嘴里说的戏法。在看多了云的魔术之后,所有的戏法都不值得一看。没有哪一样东西,云变不出来;没有什么剧本,云表演不了;没有什么神奇,能比云更神奇。我的很多很多个日子,是看着云的魔术悄悄溜走的,看着看着,我长高了长大了,如果站在山顶,几乎伸手就能和云握个手。
云也有生气的时候。
这点跟我特别像。我生气的结果,是挨一顿揍,可云不是。它仿佛一下子成了恶魔,张牙舞爪,把天地之间都搅得天翻地覆,让谁都怕它三分。我就想到一个问题,云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?按照它一贯的表现来说,肯定是女的,像妈妈,也像姐姐;可要是发起疯来,比男人还男人,跟爸爸喝酒后差不多。
除了云,我可以玩的还有很多。上树,捉鸟,采花,摘野果,草地上打滚睡觉,下河洗澡,摸鱼捉虾,太多太多。可这些一天到晚都在那,随时随地玩都行,就像家,长年累月守在那,跑不掉,赶不走。
可云就不是。它居无定所,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,什么时候会走,最关键的,是我留不住它。要不,我把我睡觉的床让给它睡都行,把我吃的所有好吃的东西都让给它吃。
我从未知道过云是什么想法,它的心思更猜不透。我问过很多次,它只是笑,从不回答。
不管怎么说,云是我童年里最重要的主角,没有它,就没有我的童年。对,有这么严重。或者说,我的童年是它和我一起共同守护的,这是爸爸和妈妈比不了的。